霍川濃知道饒梨在謝晉公司兼職已經是一個禮拜後。

他本來找明哲, 說要整明昊天一頓。

明哲告訴他，明昊天不知道被什麽人威脅恐嚇滾回霓虹國了。

霍川濃直樂，說那孫子活該。

明哲接著又詢問霍川濃近況，順便提了一嘴：“饒梨怎麽在謝晉公司上班了？”

霍川濃傻楞著“啊”了一聲, 明哲幸災樂禍地笑：“原來你不知道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霍川濃問到地址, 幾乎是尋仇似地找去了那家公司。

開著他那輛後援團讚助的小邁。

輪胎摩擦著地面叫囂，一個瀟灑的甩尾後停在了大廈樓下。

他下了車給饒梨打電話：“吱吱你人哪呢？今兒周六兼職沒？”

“在上班。”

霍川濃仰頭望著高聳入雲的大樓：“哦, 你那咖啡店不有一只橘貓呢, 挺粘人的, 我過來擼貓了。”

坐在電腦前的饒梨，指甲輕輕在桌上摳了下，沈默不語。

霍川濃笑了：“不歡迎我啊，咱一周沒見了呢。”

“或者是你根本不在咖啡店上班了, 正忙著和謝總談情說愛呢。”

說完這句混賬話霍川濃就後悔了, 他目光茫然地尋找著。

腦子和心裏都有些空。

這地方是北城有名的商業大廈，裏邊入駐了不少知名企業, 謝晉公司總部不在這, 霍川濃沒想明白饒梨怎麽會來這兒。

而聽到這句話的饒梨，仿佛心有靈犀地起身，走去了窗邊。

她所在的樓層是26樓，隔得這麽遠的距離, 目光還是精準地落在了一個人身上。

少年穿著黃色衛衣和黑色休閑褲, 面部表情看不太清楚，正四處張望著。

她在窗邊站了片刻，然後轉過去，靠著墻，很平靜地說：“你知道了？”

“我不知道, 我等你告訴我。”

霍川濃憋的發慌，語氣莫名有點不好，心裏慪得想死。

他聲音有點含糊，帶著痛苦：“饒吱吱……”

“饒梨。”他毫無意義地重覆，“吱吱……”

他沈默了一下，問：“你是不是……真的……一點也不喜歡我啊……”

饒梨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，就又聽到霍川濃長長地吐了一口氣。

他語氣很自然地說：“一周前我被人綁架了，我以為我要死翹翹了。”

“也不是什麽大事。”霍川濃垂下頭，有點沒形象地蹲在地上，自言自語似地說，“就是我以為我快死了，我就在想，我死了你怎麽辦啊，誰來保護你逗你笑啊——”

“我死之前在想這些事，可笑吧。”

他接著自嘲：“在今天以前，我一直這樣認為的，我只能是你的，你只能是我的。”

“我可能自信過了頭吧。”他很認真地反省。

他以為自己在饒梨心中是獨一無二的，特別的。

現在他忽然覺得他錯了。

饒梨對謝晉，謝晉對饒梨也很特別啊，他才不信什麽饒梨來上班了。

男人泡妞的手段罷了。

要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，誰能把機器人少女逮這兒來上班啊。

本質上就是，饒梨也願意來。

她不抗拒謝晉。

霍川濃蹲在地上畫圈圈，胡思亂想，越想越煩。

手機那頭，饒梨看著屏幕，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：“2604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上來。”

霍川濃快速地站起身，擡頭看了眼樓上，然後朝門口走去。

他來之前準備好了一籮筐的話，到人家樓下了，他忽然就慫了。

問不出來，也害怕知道答案。

現在既然饒梨知道他來了，他就問個清楚，死也要死得明白。

2604大門敞開迎客。

霍川濃站在門口，打量了一下這間獨立現代，算得上主任級別標配的辦公室。

“喲呵，氣派啊。”

他大大咧咧地進來，一屁股砸在裏邊的商務沙發上。

轉頭，目光盯著電腦桌前面容寡淡的小姑娘。

饒梨合上桌前的筆記本電腦，頁面上是她和芝加哥那邊導師的聊天記錄。

這公司是謝晉管的一個子公司，他這次出差來這邊也是子公司的事兒。

導師是謝晉介紹給她的，公司沒有游戲開發部門，謝晉臨時成立了一個。

現在這個部門只有饒梨一個人和一個在國外的導師。

霍川濃開門見山：“你來謝晉這上班？”

饒梨若無其事地回答：“兼職。”

“有你這麽兼職的？什麽兼職非得到謝總這兒來？”少年很溫和地看著她，“不好意思，我心情不好影響了語氣，您多擔待著點。”

饒梨沒在他臉上看到一點不好意思，心情不好倒是明顯。

她看了他一眼：“特意來，質問我？”

“誰說不是呢。”霍川濃手肘撐著沙發邊，托著下顎，“你怎麽能這麽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饋贈呢？”

“換我我至少會不安，哦不——”霍川濃垂著眼，忽然眼尾一挑，唇邊勾出諷刺的笑，“你不會不安，你高興極了——”

“謝晉是個有魅力的男人，他肯這麽用心對你，你覺得很享受吧。”

霍川濃瞥她。

“一邊把我當傻子似地吊著我，一邊端著高冷地巴結著他，很過癮對不對？”

“你也喜歡謝晉吧。”他問。

饒梨沒說話，眼巴巴地看著滿臉嫉妒惱怒的少年，看著他，忽然想起了昨晚上的一幕。

昨兒晚上八點，她把一個需要帶回宿舍看的文件落在這兒了，拿完文件準備走，發現同一層謝晉辦公室還亮著燈。

饒梨沒多想，本著打個招呼的心思走過去，半掩著的門，視線所及處是一片稱得上高質電影畫面的旖旎風情。

男人被嫵媚的女人推著靠在了辦公桌上，白色的定制襯衫被揉得有些皺，衣扣全開，幾粒還落在了地上，健碩的胸膛在暗色的燈光下泛著麥色的光。

女人像條美女蛇一樣纏著他，瓷白的手臂勾著男人脖頸，身上的紅色裙子後背中空，漂亮的蝴蝶骨起伏著。

她慢慢俯身，在某個部位停住。

饒梨的視線也停住了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，好像有哪兒不對勁，想離開時，男人的目光卻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。

女人像是感覺到什麽，眼神也隨之偏落到了門外的饒梨身上。

饒梨看到女人飛快地整理裙子站起身，眼神躲閃，臉上充滿著惱怒：“又是她？阿晉，她怎麽會來這兒？”

謝晉眉梢一挑，用她之前的話回答：“我的員工，不在這在哪？”

“我那是亂說的，她真是啊。”

“嗯，她是啊。”

女人罵了句什麽，急急忙忙地抓起桌上的手包，推開辦公室的門，有幾分怨恨地瞪了饒梨一眼走掉了。

空氣裏充滿了尷尬的氣氛。

制造氣氛的人卻不覺得尷尬，他保持著原樣坐在桌上，從旁邊拿了根雪茄點上，也不抽，隔得奶白色的煙霧看著她。

謝晉點點面前的椅子：“過來。”

饒梨抱著文件就走。

還沒走幾步，身後一陣疾風襲來，饒梨躲過謝晉後抱的動作，退後一步，語氣比眸子裏的寒意還冷：“別逼我，傷你。”

謝晉很配合地舉起雙手，退開幾步笑道：“OK，OK。”

兩人隔著兩三米的距離，對峙一樣地站在走廊裏。

頭頂的燈光很戲劇性地開始閃爍，襯得氣氛更詭異了，謝晉瞥了眼她手裏的資料，就聽到饒梨開口：“我不是，故意的。”

“故意的也沒事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的小美人魚，你現在這態度，我是不是能理解成……你喜歡我啊？”

“如果我，喜歡你……”饒梨頓了頓，也沒多想，滿臉嚴肅地警告他，“就剛才，你那樣，現在你已經，進ICU了。”

謝晉忍不住笑了：“那我還挺幸運的。”

兩人之間又變得安靜。

謝晉張了張嘴，想解釋，又覺得一兩句話說不清，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說了句：“剛才那女人叫成晚霜，是我師姐——”

饒梨聽她的隊友們說過，這女人是圈子裏的女大佬。

“也是我，初戀。”謝晉說。

饒梨擡起頭。

“哥哥跟你說過吧，哥哥不是什麽好人。”謝晉苦笑一聲，“這麽跟你說吧，我師姐很有背景，也知道我的底細，如果得罪她，我會死得很慘。”

饒梨很認真地問：“那你還，愛她嗎？”

“愛？”謝晉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字，被煙霧嗆得咳嗽起來，他笑了半天才停下，看著饒梨說，“小姑娘，哥哥不信愛情。”

“也不信命。”他說，“我只信我自己。”

“為了一些東西，我能出賣一切，包括自己。”

饒梨一噎：“嗯，你挺，偉大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……

“咳咳咳——咳咳！”

漫長的沈默中。

饒梨收回神思，發現霍川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點起了煙，他幾乎是自虐式地猛抽了幾口，嗆得眼淚都出來了。

霍川濃狠狠地盯著她，勢必要一個答案：“饒梨，你喜歡他嗎？”

“你是不是喜歡謝晉？”他問。

饒梨的語氣透著一股老成的無情：“這個問題，對你，很重要嗎？”

“重要。”他打斷她，因為嗆得咳嗽眼淚都還在眼眶裏轉著，看起來像只被傷了的野獸，“很重要，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，關系到我的下半生。”

饒梨語速飛快：“是，我喜歡——”

“我不想聽！”霍川濃在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面前退縮了，他騰地一下站起來，轉身就朝外面走，“你別告訴我。”

“你當我沒來過，我什麽都沒問，我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他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了辦公室。

他不該來的，她的心就是冷的，不，她沒心。

霍川濃走出辦公室，飛快地進了電梯，一路到了一樓，腳步不停地走出大樓，他躲到自己那輛車裏。

“砰”的一下。

拳頭攥足了力氣砸在方向盤上，他根本感覺不到痛。

他恨自己，恨啊，好恨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吃瓜臉：狗哥，你恨啥

霍狗：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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